数字自由贸易港模式与财税制度
创新路径探讨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 刘尚希

　　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是我国实现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战略性举措。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数字革命的时间尺度来看，海南自由贸易港应定位于数字自由贸易港，探索制度集成创新的路径，利用数字经济、数字产业等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快速发展，重构全新的海南财税制度体系。

　　一、海南自由贸易港应定位为数字自由贸易港

　　(一)工业化时代的自由贸易港以货物自由贸易为主要内容。纵观以前的世界自由贸易港，主要是基于货物贸易进行设计的，属于工业化时代的自由贸易港模式。现在到了数字化与工业化叠加的时代，数字化是高于工业化的新趋势。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数字革命的时间尺度看，应把数字化、数字革命视为与工业化、工业革命相延续的一个历史新阶段，视为一个超越了工业革命的全新的数字革命阶段。从大的背景和时间尺度来观察，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定位是数字自由贸易港。

　　(二)数字化时代的自由贸易港以数字服务贸易为主要内容。数字自由贸易港虽然离不开货物的生产、贸易，但主要基于数字贸易，产业重点是第三产业。从这个角度来定位海南自由贸易港，就要跳出基于工业化时代的传统自由贸易港模式来定位海南自由贸易港，在制度集成创新的路径、方式上就应有不同的选择。

　　二、海南自由贸易港应形成新的制度体系

　　(一)海南自由贸易港应当重构新的制度体系，而不是把基于工业化的陈规旧制搬过来。工业时代的制度创新和数字时代的制度创新，其理念、逻辑、路径都是不一样的。假如基于传统自由贸易港的思路建设海南自由贸易港，在制度集成方面将是边际改进。如果只是通过边际改进来打造一个世界高水平的自由贸易港，会非常困难。如果从数字化、数字革命的角度看，依据数字自由贸易港的定位，以数字革命为基础的制度集成创新就不应当是边际改进的路径，而应当是重构。当前，海南自由贸易港已有一套框架式的顶层设计，但是要进一步具体化，增加内容。在完善顶层设计时，应把数字化作为底层架构来考虑，经济、社会、政府、城市管理等都应建立在提升底层架构这个基础之上，而不是建立在传统工业化的底层架构基础之上。

　　(二)只有解放思想才能跟上数字革命的步伐，抓住数字化和平台化带来的历史机遇。工业社会的基本理念是依照物理世界的规律来构建人类社会的框架，其基本逻辑是分工协作，形成生产的集中化、规模化、标准化和自动化，形成社会生活和交往的积聚和契约关系，以及政府的层级组织架构。而数字社会的基本理念是超越物理世界的实体三维空间，按照超三维的虚拟空间来构建人类社会的新框架，人类诸多活动不再有时空边界和约束，分工协作转移到虚拟空间进行，生产、生活越来越脱离实体空间，如购物、学习、医疗、交往、管理等等。这意味着构建人类社会新框架的逻辑已经改变，生产方式将趋向分散化、小型化、个性化和智能化，各式各样的数字平台组织将成为经济、社会活动的基本单位和须臾不可离开的载体。包括政府在内的整个社会组织的数字化和平台化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规则、法律、制度、标准和方式都将重新定义和构建。

　　三、如何构建与海南自由贸易港相适配的财税制度

　　现在的税收制度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随着数字经济、数字产业等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快速发展，现行税收制度呈现出来的弊端就越来越明显。海南自由贸易港是数字化改革创新的试验田，抓住机遇，重构海南的财税制度，应当以数字化为底层架构，而不是在原有的税收制度体系里做一些边际改进、修修补补。

　　首先，重构海南税收收入制度和税收征管制度，为建设高起点、高水平的自由贸易港创造条件。

　　进入数字经济、数字产业快速发展时代，由于经济活动的时空边界模糊，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不断创新，在正常征缴税收的情况下，来自于数字产业领域的税收比重却很低，数字巨头所承担的税负跟大工业企业相比要轻得多。这是因为现行的税收制度与现有的数字化、数字经济发展态势不吻合，无法有效覆盖新的税源和税基。现行税收制度在收益的确认和计量上面临新的问题，这给税收征管带来新的难题。因此，海南税收制度创新有两个路径(?)，因定位不同、路径不同，逻辑也不同。

　　其次，海南自由贸易港可探索重构预算制度，让预算在公共资源配置上发挥决定性作用。在公共领域，预算在公共资源的配置中应当发挥决定性作用。由于预算编制、执行中的信息化水平偏低，信息不对称等问题，在提高效率、公平融合，提升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方面，海南还需进一步发挥预算制度作用。数字化可以为预算制度赋能，为发挥预算在公共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提供条件，推动预算制度实质性改变，打造数字政府。数字政府不是在办事便利化等方面的边际改进，而是应搭建起数字预算、数字财政等构架基础，进行系统性重构。

　　最后，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还应理顺中央与地方的财政关系。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企业平台化，经营虚拟化，区域之间税源和税收的背离日渐扩大，在这种条件下，分税制作为中央与地方收入划分的一种方式，需要不断完善。基于海南自由贸易港在国家治理和国家发展中的战略定位，要深入研究和探讨在数字化时代是在现有分税制框架下建立海南财税制度体系，还是从现有分税制框架之外建立财税制度问题。

　　(刘尚希，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党委书记、院长，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专家。)